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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演

开演

八点。

观众已经陆续到齐,时间观念严谨的贵族们早早的就在二楼的贵宾席上就座等待着开场。这是安妮长这么大第一次进剧院,所有的体验都是最为新颖的,不过为了弄出什么尴尬的错误让同行的莱纳丢脸,安妮还是相当安分的跟在他身后,照着莱纳介绍的流程就座。

“看见您兴致这么高昂真让人愉快呢,安妮小姐。”或许是第一次跟异性单独看戏剧,莱纳稍显得有些局促,但还是尽量显得举止大方,温柔的笑了。

“呵呵,请别这样笑我,莱纳先生,我只是个没见识的小姑娘,就请您原谅我这么丢脸的姿态吧。”安妮还没有跟莱纳熟络到可以不介意让对方看到自己这副兴奋样子的程度,感到害羞很正常。

“嘘——安妮小姐,要开始了。好好欣赏吧。”场内的灯光暗了下来,虽然仍然能看清楚周围,但是没有舞台上没有变化的灯光就显得格外的明亮突出了。

正装出席的主持人步伐矫健的从后台上来了。

“晚上好,亲爱的观众们,非常感谢你们的到来。”话音刚落,全场骤然响起阵阵掌声,主持人礼貌的鞠了一躬,掌声渐渐停息了,“众所周知,在数年以前,本剧院有一位天才剧作家横空出世,以他惊世骇俗的剧作能力和力透纸背的人物刻画,将他的名字打进了每一个观赏过他作品的人,然而,就如同他的出现一般神秘,他的消失也同样难以琢磨。现如今,他再一次出现,如同流星一般的他将通过他新作品重新燃烧,发光发热!接下来,就是各位期待已久的戏剧——《复仇》”

掌声再次想起,明显比刚才为了礼貌而献给主持人的不同,这次经久不息的轰鸣掌声明显表达了观众们到底有多兴奋,一直持续到主持人退下,帘布落下合起才渐渐停下。

开幕了。

台上只有一名跪坐在地板上的白衣白袍的褐色长发女子,披散的头发将头部整个盖住,弓腰驼背显得非常的无神。三角铁的清响透过律阵的放大后清晰而规律的传遍整个剧院,一下,两下,三下,缓慢而单调。

这时幕后走上来一名打扮英气的女子,战士一样的打扮和腰间的佩剑显示出她不凡的气质,在舞台底下律阵加持的作用下,她说话了,“我自平静的山谷归乡,却在这归途之上听到了鬼魂的哭嚎,这是不幸的前兆吗?还是我产生了飘渺的幻觉?”

突然!

长发女子舒展身躯直起腰杆,仰天鸣唱,高亢而抑扬顿挫的海豚音带着悲伤的气息如同潮水一般掩盖世界,如同应和一般狂躁的乐声在涌动,在座的每一个人的毛孔都像是被这歌声渗透了一样张开,既是难以言喻的舒畅,又是无法释怀的不安。每一个人都像是被撼动了灵魂一样晃动了一下,是的,安妮看得很清楚,她视线里的每一个人都晃了一下,她的余光甚至瞥见莱纳微微皱起了眉头的晃动。

有问题,但……

剧目继续进行着。女战士扶着额头前进,来到高歌的女子身旁,海豚音的鸣唱渐渐停息,女战士发问了,“哀歌的魂灵,我从你的歌声中感觉到了让人无法释怀的悲伤和痛苦,告诉我,告诉我吧,是什么把你拘留于阳间?是什么让你无法放下?”

鬼魂女子没有动作。保持着仰头闭目的姿势,明显故意化成的煞白脸庞此时透漏出死者一般的气息。

女战士一手握着腰间长剑的剑柄,一边围着鬼魂女子缓慢的踱步转圈,“为什么?为什么沉默?歌声中的悲戚已然染黑了我归家的喜悦,你打算让我带着这份低沉的心情回到故乡吗?无归的怨灵。”

“是什么?让你在此漂泊?是对家人的眷恋吗?”沉默。

“是对仇人的执恨吗?”沉默。

“还是……对爱人的不舍……”女战士横手一挥,兀立一侧看着女鬼魂。

悠扬的海豚音再次响起,却没有了第一次奏响的悲伤和撼动力,这一次的歌声显得非常的舒服,温柔的传颂让安妮感觉到了这种歌声的魅力所在,也领会到了鸣唱之中流淌的依恋——虽然她还是有些在意,到底是什么呢,让前后感受差别那么大的,仅仅是歌者的唱法和感情吗?

小提琴的奏鸣响起。

就在人们都肯定这份温柔之时,女鬼魂用柔美而悲戚的嗓音说出了截然相反的第一句台词:“孤高的女战士,请您答应我,给他带去死亡吧,给我最深爱的他,子爵尼禄,带去甜蜜的死亡吧。”

跪坐着的鬼魂悲戚的抓着女战士的小腿,凄惨的祈求着,她抬起煞白的脸庞,灯光照射得她更加的惨白,用那双闪烁着泪光的眼睛祈求着,近处的人们甚至能看见女子颤抖的双手。

女战士扭过头去不与之对视,面露不忍之色,“众圣灵啊,艾兰德大人啊!我到底遇到了何等绝望的不幸啊!歌声中弥漫着沉重的爱,歌者却祈求着我为她的爱人送去死亡。”

女鬼魂向女战士伸出惨白的右手,回过头来的女战士犹豫着,伸出了自己的左手,然而,未待女战士接住鬼魂伸出的手,女鬼魂的手就随着失去力气一般倒下的身躯从旁滑落了,面露悲伤的女战士顿时半跪着,握住已经渺无声息的倒在地上的女鬼魂右手。

她抚摸着仿佛再一次死去的女鬼魂的头发。乐声停息。

帷幕落下。

第二幕起。

幽暗的背景,台上站着四个人,灯光却仅仅照在三个人身上,左边是刚才的女鬼魂,中间是一名贵族打扮的闭着眼的英俊青年,右边是抱着毛毛熊显得天真可爱的金发女孩,而在女孩的身后,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一个高大的男人紧紧的用双手抓着女孩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

悲伤的小提琴拉奏着。

歌词模糊的海豚音带着意义不明的情绪,鬼魂向青年伸出了右手。

稚嫩的童音平缓的唱着飘渺的童谣,女孩向青年伸出了左手。

贵族青年却越发沉凝。

高低回响的歌声相互交错,就连台下的观众也莫名的哭了起来,没人知道原因,也无从探求原因,互补着间隔与空隙的两种声音侵占了所有人的大脑,一种摸不清楚的情感笼罩着所有人,强烈而悲伤。揪心的难受和泫然欲哭让安妮想摘掉强化知觉的手镯,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逃避情感一样的行为。

“咚——”

大鼓一震。

贵族青年像是不堪重负一样捂着头应声跪在了地上。女鬼魂停止了歌唱,放下手寂然的离开了灯光聚焦之处,消失在黑暗之中。金发女孩也像是承受不了一直歌唱而轻咳了起来,就在这时,在台下人们的惊呼声中,一直潜藏在黑暗中只露出双手的男人终于行动了,他在女孩的惨叫声中将她一把从光明中抱走,也消失在了漆黑之中。

一阵哑然和震惊。

台上的聚光缓缓消失了,只剩下唯一一盏聚光灯照在跪着的青年身上。

帷幕落下,短暂的第二幕结束了。

第三幕起。

宝座之上坐着高大的中年男人,高贵的衣袍显示出显赫的地位,贵族青年腰间佩剑立于一侧,另一侧,披头散发的金发女孩无神的坐在地上,脖子上扣着有锁链的奴隶项圈,锁链的另一侧却在宝座上的男人手中,四名卫兵在前守卫。

宝座上的男人发话了:“子爵尼禄,我听闻有一名英勇的女战士正四处寻找你的踪迹并欲图与你决一死战,勇武的你想必不会拒绝与之一战吧?”

贵族青年面露难色,无奈的扭过头去。

“你不愿意吗?这么快就忘记你爱人的下场了吗?还是说……”宝座上的男人抬起了手中的锁链,狠狠的拉扯了一下金发女孩,露出了残虐的笑容,“你希望你的女儿替你迎战?”

贵族青年愤怒的咬牙切齿浑身发颤,却只能忍耐着,“请让我与那位女战士决一死战,我决不会让您失望的,大人。”

悲凉的音乐不知不觉间响了起来。

女战士手持染血长剑,缓慢而沉重的从幕后上台,每走一步,剑上的鲜血便流下一丝,杀伐之气如同泉涌,“你就是子爵尼禄吗?”

“英勇的战士,你为何而来?”贵族青年拔出长剑,站在了宝座之前,与女战士对恃而立。

“为了悲戚的歌者,为了徘徊的魂灵,为了难消的执念。”

“是吗,是她派你来的吗,我那失声的鸟儿,阴阳相隔的爱人啊,原谅我的自私。”贵族青年回过头来,看向了形同奴隶的女孩,金发女孩也抬起头看向了他,“我的蒂娜,也请你原谅我的自私。”

言罢,暴风骤雨般的众乐声突起,贵族青年大吼一声挥剑向前,化身复仇者的女战士不为所动,凭借着矫健的身手和凌厉的剑法将贵族青年的长剑躲开——赤红的剑身再次染上鲜血!

“爸爸!!!”金发女孩带着哭腔扑了过去,却又被宝座上的男人拉了回来。

“喔!”场外惊呼一声,不少人被这逼真的表演吓得不轻,因为那把剑好像真的穿透了那个青年的胸膛一样从他背后穿了出来,泱泱流淌的鲜血也非常的吓人。

青年靠在女战士的肩上,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仰天长啸,流着最后的眼泪倒在了地上,还插在他身上的剑成了他勇气的最后象征。女战士看着在宝座之下哭泣的少女,露出了不安的神色,“他是你的父亲?”

只是哭泣的金发少女没有回话,却是宝座上的男人发出了哈哈大笑,“好啊!好啊!名不虚传的女战士!传闻你是为了鬼魂的遗愿前来复仇,伸张正义而来,如今可是尝到了正义果实的甜美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蒂娜!蒂娜!你看到了吗?哈哈哈哈哈哈——”那个男人狠狠的拉起锁链将少女拉到自己面前,“为了你而亲手杀死妻子的那个男人,最爱你的爸爸也死掉了,你恨她吗?你恨她吗?”

彻底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女战士感到了无比的愤怒,咆哮着捡起了子爵尼禄的剑冲向了宝座上的罪人,四名守卫同时上前用长枪攻击她,此时灯光明暗闪烁,而不为所动任由长枪刺穿腹部的女战士在悲壮的乐声中将手中的长剑刺向了那个残酷的男人,然而,千钧一发之际,他却将金发少女拉到了自己的身前——

“不要——”喊出声来的观众顿时停住了,因为该上演的终究不会停下。

闪烁的灯光恢复了明亮。

被一同贯穿的男人狰狞的推开了死去的少女,办事不力的四名守卫惊慌的纷纷退场,女战士身上插着长枪蹒跚的后退了几步,跪在了地上。腹部流淌着鲜血的男人捂着伤口,“该死的……该死的!我……啊……来人啊!”

还没来得及从宝座上站起来,他便在宝座上死不瞑目。

乐声从悲壮转而低沉婉转,如同暴风过后的一片宁静。

飘然的鬼魂再一次登场,将自始至终模糊的歌词清楚的唱了出来:

生非生

死非死

歌者怨

听者倦

意乱凄迷无处归

随快意恩仇挥刀剑

追进退两难人固为谁

舍生死度外舞兵戈

思散情乱何处去

私者谁

私谁者

生非生

死非死

安妮的笔记:

幽灵文书:我并不知道文书的来源依据,人渣不愿意解释,我只知道无论是他还是我,各自都拥有一本。人渣还透漏过他还把文书传给了另外两个人,但没有说是谁,因此,如果没有意外,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四个人可以召唤幽灵文书和鬼魂签订契约,我得小心点,因为人渣说,留在文书的已完成契约是我获得奖励的凭证和力量来源,也就是说,一旦文书上的哪一页契约被剥离,那么拥有者对应的那部分力量就会丧失,同为文书拥有者的人还能这样直接掠夺契约来获得力量。此外,通过手持文书,我才能看到鬼魂的存在,但我只能看到,如果要与之交流,我需要其他东西的辅助,像是律阵咒文遗物之类的,还做不到像是人渣那样仅仅靠自己就能看见鬼魂并交流——我承认他很强大,但仍然改变不了他是人渣的事实。

——人渣的警惕心很重,从来不愿意让我看他的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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